【金鞭溪客栈的菜】零食|冰糖橘串
金元宝
一
【笑迎四方客，全凭一张嘴】【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
莎丽抓起一把刚刚翻炒新鲜的葵花籽对着蓝兔说着这些年来，江湖上人们对她的新评价。彼时那位宫主大人无聊地数着手中的瓜子粒数，听到这番话不自禁地笑出来了声。笑到对面的人儿作势要将桌上那一打瓜壳碎屑全部糊上她面上方才喘息着停下。
“前头这句说的也太不合你的性子了。”蓝兔轻轻捏了捏那位老板娘气鼓鼓的脸颊，“要我评啊，前头这段更符合大奔的性子。瞧他那些年能把假的说得和真的似的，将个马三娘骗得团团转。”
莎丽坐直腰板子，下巴向上抬抬，红扑着脸落下一句，“怎的，难不成我就是那种吊着眼尾，板着个脸，说上个几句就要祭出紫云剑夺人命的女魔头，不成？”
“哎呦，说到这我可就不能不提当年的往事了，也不知道是谁哦，那个下雪山下的是一个坚决……”蓝兔捋了捋袖子的褶皱，慢条斯理地说着再次瞥了瞥对面已经快要爆炸的老板娘，止了话头。
“蓝兔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家媳妇脸薄，这不是在欺负她吗？”右旁门处走出来一人，右手端着几碟菜肴，左手拿着一小坛冒着热气的新酒。
“啧啧，当初开始的时候，大奔可是我和虹猫说向西，他知道错了也不敢向东的人，这成了亲的人总归是媳妇为大了。”蓝兔这才刚起了打趣的性子，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下来，左手托着下巴，双眼微眯着观察对面两口子的神态表情，“现下我这个宫主在他心里的威严，可有丝毫半点能与莎丽你相搏的可能？”
大奔傻傻地笑了笑，将酒坛与菜品一一在桌上摆开后，拿起自个儿腰间挂着的葫芦瓶对着蓝兔，“那我这就以水代酒给宫主陪个不是。”
“噗嗤，”蓝兔笑出声来，看着大奔将那一葫芦水喝了个精光，“这有什么可闹个不是的，我也许久未品尝到莎丽和大奔的手艺了。”
说着持起桌上的筷子，夹了些许红烧鱼的嫩肉，细细品尝起来。
莎丽笑着招呼着大奔入座，一时间整个房间都只有搪瓷碗筷碰撞的细碎的声响。
这个年，金鞭溪这边罕见的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月的雪，雪倒是积得不厚实清扫起来也算是方便，莎丽算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安静的雪，上一次的雪山与雪崩都给了她毕生都无法忘怀的记忆。
酒足饭饱后，莎丽才想起那件要与蓝兔诉说的正事。
“说起来，我们过些日子要去京城一趟。今年过年怕是不能和你们一起过了。”
“你们这不该是约好的吧，一个两个的都有自己的小日子要过，”蓝兔帮着整理碗筷，笑着说道，“跳跳早些时日就让灵鸽传了消息，说是这个年他大概不回来了，想去更偏的地方走上一走，还有达达他们一家，想去什么地方看看花火宴会，更别提逗逗了，今年末端下了这么大的几场雪，他又是照顾着自己院内的草药，又执着想上山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天灵地宝的。”
“那，不是赶巧了，我们都凑这一年出去走走，来年还能在你的玉蟾宫聚首。”莎丽着实没有想到今年有这么多人缺席年夜饭，不过七剑一起过了三年的除夕夜了，也是到了各自结伴出去玩耍的时候了。
“赶巧个啥啊，你也是知道本说着，今年一起聚首玉蟾宫的，我让紫兔她们早早就开始准备食材和样式了，现在一来可好了，都要全进我和虹猫的肚子了。”蓝兔语气中颇有遗憾的成分，“听闻你金鞭溪客栈的菜品堪称一绝，我还牟足了劲想和你一较高下呢。”
“来日再比也不迟啊，你也让我多琢磨些日子。”莎丽听到最后倒是感到了一股不服输的劲。
于是就在这来往几句之间，她笑盈盈地应下了这场莫名的对决。
二．
大奔知道这事的时候，，他们俩已经坐在燕京某家客栈中了。
“那你和蓝兔的这番比赛，谁是裁判呢？”
“那自然是你们啊，作为七剑的传人可要是公平公正公开啊。”莎丽拨弄着汤匙，挖了少量的酱汁涂抹在片皮鸭上，再一卷，将整个卷全部塞进了嘴里。
公平公正公开……这种事看着怎么都不能做到那种程度吧。大奔手中的动作一顿，露出了一个尴尬的苦笑。
“怎么？很为难？”莎丽快速吞咽下一个独具特色的烤鸭卷，眉梢一跳，“你站哪还不明显啊？”
“自然是我家媳妇这，我大奔怎敢有其他念头！”大奔闻言便觉大事不妙，这话已经是说得不过脑反应就直接一串说出口，左手还做宣誓状以示清白。
莎丽最能被他这一套逗笑，想着这斯生得高大威猛，剑眉星目，私下却是这样的憨厚性子，也真是个傻子。
不过这世间也就只有她一人能知道这个事实，每每想到这件事，她总是能不自觉笑出声来，心中像淬了蜜一般，甜滋滋的。
他们来的是京城菜做得最地道的一家饭馆，点的也是操着一口纯正方言的京城本地掌柜推荐的名菜，先先后后的大概上了起码十二道菜。
上至前餐凉菜，下至饭后糕点。
这么些年下来，她也是许久没有坐在客栈二楼的窗户旁好好眺望一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吆喝着售卖小东西的商贩们了。儿时撇去母亲一人独自待在阁楼望着别处的风光已是落满尘埃，再回想时也只不过像是擦拭蒙尘的铜镜一般，怎么也看不清晰。
“大奔，你有没有觉得这些年来，小崽子多了好多。”莎丽咬着勺子，感概道，“我记得好几年前来这里的时候，还没这么多小崽子呢，也没这么热闹，也不光说的是京城这里，就连金鞭溪旁也多了好几个我面生的脸。”
“那是自然，魔道已除，天下太平。”大奔语气中也带着一股欣喜的劲。
“这一切还得感谢你们七剑啊……”莎丽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自他们身旁而来的一道熟悉的声音。
“掌柜？您这是？”转过身看到的便是帮着他们参谋点菜的人，他手中还拿着一个小碟子，里头放置着三个串儿，裹着金黄色外衣的红色果子，每串四粒。晶莹剔透，小巧可爱。
“这是在春节期间每个客人都会附赠的一个小食，是我们京城这里的特色小吃，糖葫芦串。”掌柜笑眯眯地将小碟放在桌上，“不知二位吃得可好？”
“自然，这家店的手艺果真名不虚传，只是您是怎么认出我们来的？”大奔皱了皱眉头，说实在的七剑传人中也只有每日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虹猫，作为玉蟾宫之主的蓝兔是大多天下人都能将名号与人对上号的。而其他五位皆是流传在各地说书人口中，相貌描述的也是不尽相同，前些日子跳跳的乐趣便是坐在每个客栈听着说书人叨叨着那些亦真亦假的七剑故事，完了还洋洋洒洒写了一长串文字来表达自己的心得，以及向某些故事中的主角求证真相与否。
“十四年前，紫云剑主对老朽有救命之恩，老朽至今不曾忘怀剑主之姿，而您与她有着八分相像，更别提那块破布中包裹着的物件的形状，老朽虽然年事已高，两眼时常看不大清，但这点老朽还是能够确信的。”掌柜躬身作揖。
十四年前，魔道盛行。
那时他护着妻儿，对着那柄向他挥过来的刀子，那刀刃上已满是凝结的血痕，还有低垂下来的血珠，他知道那是边上邻居一家五口的生命。他任命般的闭上眼睛，等待着来自身体的刺痛。
等待了很久，他再睁眼时只看到了一个人，一把剑。英姿飒爽，毕生难忘。
“原来您见过母亲啊。”莎丽拿起碟子里其中一串，咬了下去。
她是第一次吃到这么新奇的小食，外壳这层泛着金光，薄如蝉翼的原来是糖浆裹成的糖衣，而那个红色的果儿她没吃过几次，却因着这刺激味蕾的酸味铭记于心，居然是山楂果。
掌柜看着眼睛眯成一条缝的莎丽，笑着道：“这道小食大概算得上京城这儿最受欢迎的食物之一了，上街隔个几个摊子便会有一个叫卖的声音，做法虽是简单但也需要多年练习的技巧，更别提那个山楂果的选择了，那可是要最上好的一批，在果子成熟当季备好，现在用得已经是在冰窖里藏过一段时间的了。”
莎丽心中有了一番想法，对掌柜说道：“那掌柜的，能拜托您一件事吗？”
三
从京城回来已是有三日的光景。
这三日以来，莎丽除了必要的事情，一步也没有离开厨房。大奔很少有与她意见相左的时候，这次当然也不例外，他跑前跑后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清理她留下的残局，还承包了上街买食材兼做饭的差事。
虽然大奔手艺没有自个的媳妇好，但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本来说着其实要在京城多停留几天的，但自从莎丽有了要将糖葫芦这个菜品出现在自己客栈的菜谱上这个念头，又在京城学了如何制作糖衣后，每天玩乐都魂不守舍的，但估摸着碍于和大奔有约定在先，并没有开口。
直到大奔打包好了行囊，握着她的手对她说：“媳妇，我们先回去吧，我也有些东西想先回去看看。”
所有都不言而喻地汇成了一个感谢的亲吻。
厨房里传来一阵熟悉的焦味，这些天大奔也没有少闻到，这表示着又到他出场去收拾残局的时间了。
推开门，莎丽俯身在另一侧的桌子上，拿笔写写画画着，而放在炉灶上的，还是散发着热气与滚滚黑烟的锅。
“大奔，我马上就要成功了，上一次就是因为水放的时间过于晚了，只要再快一点就可以了！”莎丽举起本子，上面横竖划着好多线，也有大量数字和文字，“你看你看，我马上就要成功了！”
大奔笑着给她一个巨大的拥抱，然后帮着收拾好了台面，重新架好了锅子，推到一旁看着他媳妇。
糖衣的做法中最具有技巧性的便是熬制的时间，白糖易溶，会成薄薄的片状粘固在锅底处，需要的是人不断用筷子搅拌，添加凉水，将二者和成一个适当的比例后，慢慢熬。最后用筷子点上些许，放入一旁早早准备好的冰水之中，待它冷却片刻拿出，放入嘴中试试味。只要可以凝成固体，就算是好了大半了，剩下的便是看个人对于甜度的要求，少了加些便是。
她顺手将筷子塞到大奔的嘴中，看着他点头示意后，眯着眼笑了起来。
这是她每逢成功后便会有的小习惯，让人能从那里品到一丝独属于她的骄傲和喜悦。
“但你用什么代替山楂啊？我们这可不盛产这个，要是从京城运来，不说开销，我们也没有能力和经验去辨别好坏啊？”大奔终是问出了这个盘旋在他心中许久的问题。
“我只学制作糖衣就够啦，要上我菜谱的菜当然得是独一无二的，看山楂我不在行，但我们不还有另一种果子吗？”莎丽将一锅的糖浆再搅拌了几下，蹲下后将炉灶里的火灭了半许，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火苗保证糖浆的温度，“比辨橘子，我可没什么好怕的。”
橘子是这边的特产，金鞭溪后山山腰上全是。每逢秋日收获的时候，金灿灿的果子在山间若隐若现着，由着它数量巨多，导致着远远望去便是一长条金腰带。
这可是每年他们送人送到手软的东西，用它代替山楂，省了钱财，又有了质量保证。
莎丽从一旁的柜子上拿出一碟已经串好的橘子瓣，左手用汤勺舀了一瓢糖浆，全数淋在橘子瓣上，边淋着还边翻滚着，确保让这五瓣都布满糖浆。
接下来，放到户外，让那寒风吹吹，便只剩下品尝这个步骤了。
四．
金鞭溪客栈在闭门不开半个月后，终于重新开张了。
得到这个信息的多半是时刻关注着这里的老顾客，他们互相谈笑着近来发生的事情，又在点菜时向老板娘抱怨着好多些日子没开门了，想她的手艺想到夜不能寐。
“金元宝？”看到这个新菜品添在下头后，每个人都毫不犹豫地将它点上，这是他们势必要尝尝老板娘的新手艺。
等着那一碟四串的【金元宝】放到桌子上时，他们才恍然这是将这糖橘子换了个“雅名”。
虽说都是大老爷们，不嗜甜，但点都点了，也不妨试上一试。“咔嚓”一声清脆，连着嫩橘子片的一半一同进了嘴。
甜而不腻的糖衣，包裹着酸味十足的橘子片，不禁再吃上三四口，一个不留神，几串便都下肚了。
“老板娘，您这是把最次的橘子拿出来了吧，这么酸。”食客们问道。
“说是最次也太不给我面子了，我也有用最甜的橘子做的，就怕你们这些粗老头吃不惯，才没上出来。”莎丽笑着解释说。
之前就和大奔讨论过这个方案，男女，孩童的味觉偏好毕竟不一样，姑娘和孩童们大多偏好甜食，而这些大老爷们，酸甜口感的不一会更适合一些。
【金元宝】这一菜品随后在金鞭溪周围得到了极大的簇拥，一时供不应求，只能每天限量发售，这便是后话了。
【*：原文选自样板戏《沙家浜.智斗》的经典唱段，是阿庆嫂唱的：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
这里引用了《国风美少年》对上述句子的改编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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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收录于合志《金鞭溪客栈的菜》，将于【魔都CP24】（6.7）和【帝都MYC21】（7.20）发布，摊位资讯请戳@江湖夜雨十年灯CP @江湖夜雨十年灯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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